伏天刚过,天气依然很热,在田野里管理秋庄稼的人们眼看着长势挺好的秋作物,因缺少水都被旱得耷拉着头。农夫们像庄稼一样,一个个也耷拉着头束手策。看看天空,万里云,下午的太阳,骄阳似火,把人们烤的直冒汗。

就在人们感到绝望的时候,突然北方的天空里黑云乱翻,狂风怒吼,眼看一场暴风即将来临。人们心中无限喜悦的同时,却有点纳闷,往常大雨都是来自东南,今天却破天地从北方来到了。正疑虑间,随着狂风的吼叫遮天蔽日的乌云已到头顶,太阳立时失去了光辉,天色暗淡下来。风声也骤然停止,暴风雨前的沉闷,使空气都快要凝固了,眼看着盼望已久的倾盆大雨就要落下,人们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仰望天空。啊,落下来了,像黑色的雪片飘飘荡荡地落下来了。

然而,当人们定睛看时,跌落下来的不是雪片,也不是雨点,却是无数的蝗虫。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所有的农民都目瞪口呆。蝗虫就像下雨一样,一个劲地往下落,霎时间铺天盖地。田野里、村庄上、院子里、屋子里,到处乱飞乱爬,树上、野草上,特别是庄稼棵子上,全都爬得满满的,有些细嫩树枝都被坠断了。此时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保护庄稼。

文程跟着二哥也跑到田野里去,看见许多人都在长竹竿上绑牢一大块颜色布,在田野里来来回回摇旗呐喊、奔走呼号。

刚开始还起点作用,但到后来大家都在驱赶,这边一赶跑那边,那边一赶又跑这边,而且越赶越多。

保丁敲锣,甲长吆喝,传达保长的命令,要求人们都去捉,逮住蝗虫直接就地消灭。于是,全镇男女老少一齐上阵,统统都去田里逮蝗虫。在打麦场上用扫帚拍几拍、扫几扫,就是一小堆。在谷子地里,顺着谷穗子抓,一个来回就能抓半袋子。袋子装满了,扛回村子里,在十字路口倒进预先准备好的火堆里。开始还有人吃那些烧熟了的蝗虫,文程和其他的小孩子们也学着大人扒着吃,一边吃、一边唱:“掐你的翅膀儿,吃你的肉,明年搬你的轱辘舅。”(鬼使神差一般,第二年遍地都是翘着小尾巴的大青虫)

奇怪的是,还有许多小的,不会飞的,难道一两天就能孵化出那么多!而且又长的那么快,不然怎么会越来越多呢?

眼看着人们的所有措施都是徒劳的,当疲惫的人们从田野里帶着沮丧的心情回到家里时,却发现连各家各户贴在神龛里,并一直虔诚供奉着的老灶爷、财神爷以及老祖宗的牌位,统统都被蝗虫吃掉。这使得许多人对蝗虫由恼恨变成了恐惧。于是就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人不失时机地说出一些神神秘秘的话:“近些年来世道混乱,主要是由于人心不古、世风日下形成的,就连对神灵的尊敬也是诚心不足。那些东西看似蝗虫,实际上不是蝗虫,而是神虫,是上天降下来的神虫,蝗虫怎么会有那么多呢!分明是上天给这一带百姓降下来的灾难和惩罚。岂不闻古人有诗云:‘一蝗虽死百蝗来,岂将人力竞天灾’。”

于是,谁也不敢再去捉逮,更没有人敢去烧着吃。三天,仅仅三天的时间,谷子、豆子、芝麻、红薯还有高粱,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,连同野草、树叶一扫而光。

当再也没有什么可吃的时候,那些蝗虫才开始大群大群地转移,此起彼伏、互相追逐着扑向别的地方。

这年的冬天,有些农户的口粮开始吃紧,年前许多断粮的农户还可以借贷,到过了年多数人家就基本断炊了。这一年就是难忘的、灾难深重的一九四二年。往年的春天是美好的,而这一年的春天却是骇人的,二、三月间十室九空,饥饿的人群告借无门。当时一亩地竟换不来几十斤杂粮,农民手里最最珍贵的土地竟然卖不出去,真正达到了吃草根、啃树皮的境地,文程家也第一次出现上顿难接下顿的情况了。

乡间道路上满是逃要饭的饥民,有的扯着孩子,有的挑着行李和箱笼,顺着平汉铁路大批大批地向南涌去,其中有些年轻人都被国民党抓去当兵打鬼子了。

《沁园春》

天热日长,枯燥无雨,田苗萎黄。念辛劳农人更结愁肠。

忽见北天,云翻黑浪,呼啸骤至。霎时落下。

铺天盖地皆飞蝗。急切间,老幼竞扑打,昼奔忙。

怎奈飞蝗如雨,禾苗食尽,树叶吃光,入户啮神像。

人心惊怕,欲诚祷告,何处烧香?千里赤土,破天饥荒。

不忍凄凄逃难时,回头望。无语暗含泪,忍痛离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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