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。
尤蒂又再次失眠。
无论是外祖母的事,还是父亲的事,还是澈和那位女生合照的事。
大概是想不通的事太多。
这一晚,尤蒂似睡非睡地做了噩梦。
......
......
梦中。
尤蒂回到了小学时期。
她依稀记得,后座的某位男同学,总是欺负自己的同桌布夕。
......
男同学名叫石虎,口口相传中的校霸。
某次班里换了座位,尤蒂和布夕两个好朋友依旧是同桌。
布夕很庆幸又能和尤蒂坐一起,同时,也很害怕坐在后面的校霸。
然而,怕什么来什么。
石虎几乎每天都惹布夕哭一次。
扯头发,踢凳子,用笔扎人,或是把书桌往前推,缩小前面的位置让布夕没办法进出......
原本乐观开朗的女孩变得每天惶惶不安,学不进去,成绩也因此下滑。
布夕每天都去一趟教员室找班主任,希望事情能得到解决。
“报告老师,石虎又踢我凳子。”
“报告老师,他拿笔扎我。”
“报告老师,石虎老是扯我头发......”
这些不痛不痒的小报告,让忙得不可开交的老师根本无暇顾及,认为不过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。只是匆匆敷衍一句:“好了,我知道了,你回去吧。”
知道布夕报告老师无果,石虎更是变本加厉地欺负这个软柿子。
而这些过分行为,总能在尤蒂发现之后,帮忙厉声制止。
石虎不敢惹尤蒂。
一来,她是班上的优等生,是老师们的宠儿。
二来,她天生的清冷气质,让人不敢妄以靠近。
石虎只能把被尤蒂训斥的憋屈,通通发泄在成绩一般又胆小的布夕。
最过分的一次,是把口香糖粘在了布夕的头发上。
布夕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长发,梦想留到齐腰。当发现了自己头发黏黏糊糊,越是想把口香糖弄掉就越是粘得紧,直到没办法再打理,必须要剪掉的程度。
心急的布夕,再也绷不住眼泪,趴在书桌伤心痛哭,无论同桌尤蒂怎么安慰轻哄都没有用。
石虎见布夕这幅样子,高兴坏了,在一旁不停地取笑这个爱哭鬼。
这时,尤蒂才明白,唯有相同的手段才能让这个校霸消停。
带着对好朋友被欺负的愤怒,尤蒂拿起课本,狠狠朝石虎砸了过去。
接着二话不说,走出位置直扑上去扯拽石虎的头发,两个人很快扭打成一团。
周围同学们见这一幕都无比震惊,也不敢轻易插手。
一是从未见过优等生打架;二是从未见过有人敢打校霸;三是没想到女孩子打人也这么狠。
正在痛哭的布夕突然被这一阵吵闹吓到,生怕尤蒂会受伤,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,哭着上前劝和:“尤蒂,别打了,别打了。我没事的......”
两个掐架的人根本听不进去,互相扯拽挥拳,谁也不愿先让步。
布夕也只好拿起课本狠敲石虎的脑袋,希望他能快点放开拽紧尤蒂衣领的手。
不料,石虎还能分心,给了布夕一脚,把她踢开。
尤蒂见状,挥拳在石虎身上更是用力,两个人互殴愈来愈狠。
上课钟声响起。
班主任在窗外见这一幕,吓得冲进来把他们拉开:“你们在干嘛!不准打架!”
......
教员办公室。
班主任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石虎,再看向只有嘴唇破了点皮的尤蒂。
这场打架,显然是石虎占了下风。
班主任对优等生出手打架实在不解:“尤蒂,你一向懂事乖巧,这次为什么先动手打架?”
尤蒂面无表情,也不打算把布夕抖出来,而是平静开口。
“他影响我上课。我看他不爽。”
班主任叹了口气,对尤蒂没有悔改的样子很是伤脑筋。
“已经通知你们双方家长放学后过来了。石虎你先回教室吧。尤蒂留下写检讨书。”
......
放学。
教员办公室响起家长们的吵闹声。
特别是石虎的两位家长情绪非常激动。
“你看看你怎么教的女儿!她还是个女的吗?小小年纪就打架这么狠!”
“我儿子要有个什么万一,有你们好看的!”
面对石虎家长咄咄逼人的样子,尤邦只能不停地和言道歉。
尤蒂看了一眼石虎爸妈那副肥头猪脸的模样,接着又傲然不屑地看向别处。
这番态度,更是惹怒了石虎的家长。
“嘿哟!班主任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!我看她是一点悔改都没有啊!”
“小虎在我们家可都没受过委屈!是爷爷奶奶的心肝!来到学校被这样子欺负,你们这群老师是怎么当的!”
班主任终于明白石虎这么肆意妄为的原因了。
原来是家长太过宠溺。
只得无奈劝解。
“好了好了,到此为止了啊!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。这不,尤蒂这边受了伤还什么都没说呢,石虎还手了就是双方都有责任。况且她家长也给你们陪医药费了不是,如果再这么吵下去,我就喊保安了。”
听到喊保安,得了便宜的石虎家长只得收敛了些,拿好医药费,领着石虎离开办公室,嘴上仍是不饶人。
“真晦气!碰到这么个班主任,碰到这么个同学,算我们倒霉!”
班主任只感无语地翻白眼。
最后跟尤邦谈了点尤蒂在学校的表现情况,对这次打架行为也表示非常不理解,让回家多加管教观察。
一直充当和事角色的尤邦只能陪笑点头。
......
放学路段上。
尤邦走在前头,尤蒂背着书包跟在后头。
两个人沉着脸,一言不发。
直到回了家中。
关上门。
尤邦立即转为生气的表情,指着女儿怒吼。
“你可真会给我惹事!小小年纪就跟男同学打架!让我当着一群人的面赔医药费你觉得很光荣吗?”
“信不信我这就把你赶出家门!学也不用上!饭也不用吃!你爱找谁打找谁打!”
“人家是娇生惯养的小祖宗,你是吗?”
“你什么都不是!”
“我告诉你!如果以后你再敢惹出这种事,你只有以命抵命的份!”
尤蒂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即不会得到安慰。
也不会得到体谅。
也不会关心女儿身上的伤。
也知道,尤邦不会试图去了解打架理由。
他只在意面子。
他只在意钱财。
他只想撒火气。
面对习以为常的谩骂,尤蒂只能保持沉默,随便他骂个够。
......
第二天。
一直感到内疚的布夕,把事情缘由都告诉了自己父母。并主动带上父母去学校跟老师解释尤蒂打架的情况。
希望跟老师讲清楚,尤蒂是见义勇为动的手。
布夕父母也觉得亏欠了尤蒂,才知道这闷声不吭的孩子,什么都没告诉老师,打算改日去拜访尤蒂家赔礼道歉,补偿误付的医药费。
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此划上句号。
石虎已经不敢再对布夕动手,生怕在教室又跟尤蒂打起来。但是心里早在盘算着,让家人放学后如何教训嚣张的尤蒂。
......
当天放学。
尤蒂背着书包,一如既往地独自回家。
刚走到某个巷子口,突然被两个胖子抓进小巷里。
尤蒂一下子就看清了,是石虎他爸妈。
胖男人立即双手掐住小女孩的咽喉。面目狰狞怒道。
“敢对我儿子动手!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清楚呢!你真以为赔个医药费就了事了吗?”
胖女人也扭着小女孩胳膊嚣张道:“就是,竟然敢把我们小虎的脸挠伤,今天非教训你这个小孽畜不可!”
尤蒂只觉得呼吸困难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昨天打架的伤还没好,今天又来两个大人动手。
面对这份窒息感,尤蒂心里还是害怕的。
就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,彷佛听见了布夕的声音。
“救命啊!爸爸你快来!尤蒂在这!”
不仅听见了布夕的声音,还听见了她父亲的声音。
“你们在干嘛!居然偷偷摸摸对一个小孩子动手!我报警了!”
两个胖家长慌忙松手想要逃,不料刚出巷子,就被巡警逮住。
布夕拉着爸爸匆忙赶到尤蒂身边。
大人看着她坐地猛喘气,还有胳膊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,心疼得二话不说,把孩子抱起赶往医院。
......
......
梦醒。
尤蒂吓得突然睁开眼睛。
被掐喉的窒息感也随之退散。
才发现已经到了清晨,旁边的澈还在安稳地睡觉。
一切又恢复幸福的样子。
尤蒂缓缓坐起,不明白怎么梦见了好久以前的事。
也记得当时,被布夕爸爸送去医院检查了没什么大碍。
两个胖家长也进了局子。
石虎也不敢在班上横行霸道。
尤邦误赔的医药费也索要了回来。
尤蒂也记得,从那件事之后,经常受到布夕一家的关照。
被他们接送放学。
被他们喊去蹭饭。
被他们喊出门游玩。
那也是尤蒂第一次感受到,一个正常家庭该有的氛围。
......
阳光上移,照进房间一角。
尤蒂给澈轻轻盖好被子,悄声下床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餐。
洗漱后,来到开放式厨房。
面对装修豪华、用具齐全的厨台,尤蒂还是不太习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。
这是澈一个人从大学住到现在的房子。
地段处于繁华的市中心,离母校樱都大学也很近。
而他真正的家是在樱都郊区的某座阔绰宅邸。
干部家庭出身的澈,不仅物质上得到富养,精神层面也和一般有钱人不太一样。
即不高冷,也不拽,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,是待人礼貌的阳光小少爷。
很多家务活也会。
照顾人也很细致。
唯一不足的就是......
不会下厨。
尤蒂认为自己住进来既没出钱也没出力,只能靠下厨弥补澈这方面的弱项。
也幸好,他很爱吃未婚妻做的饭菜。
搬来和他同居的这些天,尤蒂觉得,厨艺能得到他欣赏,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。
......
尤蒂刚系上围裙,放置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。
她拿起来查看。
是布夕。
按下接听键,尤蒂扬起微笑:“布夕。和瑞羽的新婚旅行怎么样?玩得开心吗?”
电话另一头立即有个甜美声音回应。
“开心!我每天都好想你啊,如果你也能一起来就好了!”
尤蒂低头含笑:“都已经是结婚的人了,怎么还想着带上我。”
“哈哈,从小粘着你习惯了嘛......”
似乎想到了什么,布夕一个激灵道:“对了!这次给你来电,是想问问你,你更倾向吃的伴手礼,还是实用的伴手礼?”
尤蒂笑着应声:“不用给我买,你们平平安安去玩,平平安安回来就是最好的伴手礼。”
“哪有这样的!你选一个嘛......”
尤蒂半开玩笑说:“不选。你要再问我就挂电话了。”
“好吧好吧,那我不问这个了。”
布夕停顿了一秒,继续开口:“你和阿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?”
尤蒂突然愣住,自己对于结婚的事其实也感到很迷茫。
“......还不知道。”
“是有什么顾虑吗?”
说到顾虑,尤蒂迟疑了半会,缓缓道:“就是不知道,该怎么和尤邦那边说结婚的事。”
“也是,你继母对你太刻薄了,婚礼请也不是,不请也不是,真是尴尬。”
尤蒂无奈笑笑,只想暂时逃避这些话题:“先不和你说了,我正准备早餐呢,呆会澈就要起来了。”
“那好。我先不耽误你。晚点再打给你。”
“嗯。”
正准备挂电话时,尤蒂又再次送上真挚祝福。
“布夕,新婚快乐!”
电话那头的人听了,开心大笑:“谢谢宝贝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