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少年侠气,交结五都雄。

肝胆洞,毛发耸。

立谈中,死生同。

一诺千金重……”

破败的庙宇中,清朗而悠扬的吟诵声响起,嗓音虽稍显稚嫩,但不难听出其中豪迈慷慨之意。

篝火下,围坐着数名衣衫褴褛的少年,他们皆是蓬头稚子的模样,稚嫩的面容被尘灰所污,但在吟诵声中,双目却明亮如星辰,在篝火下熠熠生辉。

在他们的目光中,一位少年郎衣不蔽体,瘦削的身体在火焰映照下显得格外单薄。

这人右手握着一柄歪歪斜斜的木剑,一式式华丽的剑招伴随着诗句施展开来,令周围少年不折服。

诗罢,剑舞歇。

少年收剑而立,面色微红,喘息稍显急促。

篝火旁,一众少年皆齐声大喝道:“好!好彩!”

“兄长,再来!”

少年微笑,摇头拒绝了众人,“时候不早了,还是早些歇息吧……”

“……明日还得赶早去占着‘门面’,若是去晚了……”

闻言,本还想起哄的少年们顿时蔫了下来,拾辍拾辍屁股底下的茅草,围着篝火躺了下来。

少年也躺在草堆上,透过破庙塌了一半的屋顶,望向空。

今夜的月亮很圆,皎洁的银辉透过屋顶间的缝隙洒落到少年的脸庞上,让那俊朗稚嫩的面庞多了几分朦胧和虚幻之感。

明月当空,清风阵阵,在山林间回荡着,令人心旷神怡,只可惜少年的心境却并没有因此平复。

“唉~~”

他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,眸子里闪烁着迷茫。

少年姓赵名玉京,本是蓝星上,一名大学毕业的五好青年。

本着‘卷不死就往死里卷’的卷王心态,他一个人打四份工:

晚上当保安,白天从事本专业工作,周末兼职骑手送外卖,空余时间还能兼职家教。

最终,凭借不懈的努力,他终于成功的……

是不是以为把自己卷死了?

不,阎王爷暂时还没点他的名。

他成功在两年内给养父母汇款二十万,凑够了养父的手术费。

那一晚,赵玉京如释重负,决定好好放松一下自己。

邀上三两好友,街边,撸串!

也正是这个决定,改变了他的命运。

很难想象,在这个年代还会有如此猖獗的人贩子。

老套且俗气的见义勇为,

换来了痛彻心扉的教训……

然后?

然后就来到了疑似古华夏、这个名叫大虞的国度,还被人捡去当了个叫花子。

作为穿越者,赵玉京也是有资格喊:命由不由天的。

那是一卷藏在脑海深处的竹简。

每当他沉心静气默默观想时,就能看到黯淡光的竹简出现在自己眼前。

可惜,对于这个金手指,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
好话说尽、各种方法都尝试了,就是打不开。

激活不了金手指,他本想凭借前世所学,先赚个小目标。

但……

求问:人在古代,该怎么手搓计算机?

在线等!

急急急!!!

其他专业回到古代,或多或少都能有起到一点促进时代发展的作用,可计算机专业……

真是曰了个蛋。

一介无根浮萍,想在阶级固化的古代成为人上人,仅仅靠自己的努力是不太可能的。

这是个吃人的世道,大鱼吃小鱼,小鱼吃虾米,一不留神就成了上位者养的肉猪。

直到有一日,赵玉京跟随同伴行乞至一间酒馆,见数名江湖客厮杀打斗,举手投足间刀剑锋锐之气肆意挥洒,全然不似凡俗人士。

那一刻,他才恍然明悟,此方天地怕不是平行时空的古武世界?

试问,谁少时没有一个纵横天下的侠客梦呢?

赵玉京怀中抱着自己雕刻木剑,粗糙的剑柄摩挲着脸颊,带着些许温热,他抬头望向天际……

月色皎洁,星河璀璨。

……

破庙位于城外郊,不知是何时所立,不知为何而立,哪怕是花子帮最老的乞丐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。

只是其中石像虽是被岁月雕琢得破败不堪,但观其仪态姿容却端是威严肃穆,隐约能看出庙宇初立时的英武非凡

前阵子,出于某些因素,脱离花子帮自立门户的赵玉京初寻到此地时,见庙宇破损,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,便想着借住此地。

当下将破庙收拾干净,顺带领着这群少年们每日为石像供上三柱清香当作‘房租’。

“呵~呼——”

庙内一片寂静,唯有轻微的呼噜声隐约传来。

供台上高坐的神像仗剑而立,神色淡然,俯视趴伏在自己脚下的众少年。

石刻的灰色眸子在篝火的映衬下似乎浮现了些许动。

忽然,篝火上跳动的柴禾噼啪声骤然停止,一股阴风吹拂而过。

“吱呀~吱呀~~”

破旧的门窗在黑暗中吱呀作响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
庙宇内的气温骤降,无形中仿佛有一张大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,睡梦中的他们眉头紧锁,面容逐渐痛苦。

就连赵玉京也不例外,不过他手中紧紧握着木剑,似乎隐隐有所察觉。

庙外,呼啸阴风中,隐有马蹄声阵阵,金铁撞击声铿锵入耳。

阴风怒号,鬼魅丛生。

“叱!咤!”

就在破败的庙门即将被吹开的那一刹那,一句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厉喝声宛如破魔惊雷,瞬间将阴风斩灭。

众人眉头这才缓缓舒展,再度进入梦乡。

“老友,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?”

庙外,许久的沉寂过后,一道粗狂沙哑的声音响起。

这是一种类似于鹰隼般的声线,充满磁性和穿透力,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,直抵魂深处。

庙宇里,篝火重新升起,火苗摇曳,光影流转,照耀得破败的庙门一片通明。

“多年未见,你还是这么喜欢颠倒黑白。也没有客人会一上门就想砸了主家的门户吧?”

火苗窜起,化作一道人形轮廓,一点灵光从庙中石像的眉间射入火人眉心。

刹那间,火人好似被赋予了灵智,就连外形也开始发生变化:

身着玄袍、金甲玉带,仗剑屹立,足踏烈焰,顶罩圆光……

这俨然与石像的模样造型一般无二。

火人一挥手,庙门随之大开,庙外的情形也展露无疑。

烟尘弥漫,阴风裹挟着浓稠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。

在烟雾憧憧中,但见阴兵列阵、旌旗招展。

若有意志不定之人凑巧见了这一幕,只怕须臾间便会陷入癫狂幻境之中。

“既然来了,为何不出来相见?”

火人挥手斥退席卷而来的阴风,语气平和,也不见有丝毫恼怒。

“来也,来也!山君莫急!”

一道身影催动高头大马从阴风中走出,身着黑甲,浑身煞气腾腾,杀伐果断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心惊。

“你我已经足足千余年未曾相见。”

两人相顾无言,彼此眼中均有唏嘘之色,最后还是那统帅阴兵的黑甲将军先开了口。

“这么久了吗?不过打个盹的功夫,凡尘便已沧海桑田……”

火人喃喃低语道。

“要论春秋笔法,还得是你们这群儒生。

明明是吃了败仗,被人打得真灵蒙蔽陷入归墟濒死,偏生能被你说成‘打个盹’?”

二者交情尚不知深浅,但看得出来,黑甲将军清楚的知道火人以及这座庙宇的底细,并且言语间带着些许讥讽。

火人摇摇头,并不辩解。

“呵,走也,走也!本帅在府中已经备下薄酒,就为庆贺你超脱死劫……”

黑甲将军翻身下马,抬手便拉住火人的手腕。

赤焰与阴气发生碰撞,迸发数道火光与“噼啪~”的爆裂声。

“且等等,带上他!”

火人面色不变,扯住对方的甲胄,指着躺在地上的一名衣裳破烂的少年说道。

黑甲将军皱眉:“此人一介凡夫,当不得如此机缘,你确定要带他?”

“若非这少年郎,我亦难以脱劫。受人恩惠,当报之……”

试问,谁愿意在郊野外、匾额都没有的破庙里,为一尊不知来历的神像每日进香?

若是善神也就罢了,但要是恶神……

贸然进香,恐怕会被缠上。

这是一个概率性问题,也只有赵玉京他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、活了今天没明天的叫花子才敢行此禁忌之事。

“区区香火,怎能唤醒归墟的真灵?”

黑甲将军眉头紧蹙。

到了他这样已经脱离香火束缚的鬼王来说,很是瞧不起香火这种身外之物。

“这少年郎只是个引子,但没有引子,何来正文?更何况……”

‘火人’或者说是山君,回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少年以及少年手中那柄木剑,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,

“此人颇似吾年少时:

重侠气、好(hao四声)‘武艺’。”

可是武艺之道,终究非堂皇大道(至少于此界来说是如此),修仙求真、长生久视,方才是真法。

山君也是到了而立之年才知道世间居然真的有仙神妖鬼之说,以至于踏上仙途后被年龄拖了后腿。

当年初出茅庐淋过,总是想为后辈撑伞遮风,让其能少走点弯路。

“看见他周围躺着的少年们吗?或断腿、或断手,皆是废疾者,为某些道德沦丧之辈采生折割所致……”

山君此刻的神色终于发生变动,一抹怒意使周身缭绕的火焰愈发旺盛,

“是他用一些淫技奇巧之物换得的钱买了一本剑法,用一柄木剑护住了这些少年不再被辱欺压。”

听闻此言,黑甲将军挑了挑眉。

哪怕天之骄子,亦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练成以一敌多的剑客。

更何况,观这少年的根骨,平平无奇……

他看了眼老友,心里有了数,眉头展开,点了点头。

“也罢,不过是添盏酒碗、加块桌案的事,且带上这少年,与我同往!”

话音落下,阴风再次席卷而起,吹散了一切的尘埃,卷起阴兵与黑甲将军朝着北方呼啸而去。

山君见状,左手一吸,凭空摄过还在昏睡的赵玉京,右手一招,一缕橘红火焱自篝火中冲出,卷起二人飞射向了天边,化作一道橘色长虹,随着阴风而去,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。

五行遁术,何其之迅?

须臾之间,便横跨崇山峻岭、掠过森罗鬼蜮,抵达了一处深埋在山脉地底的城池。

这里阴气弥漫,鬼怪鸣鼓欢呼。

这是为了庆贺山君真灵不泯、重回人间而组织的一场盛宴。

阴风一敛,火光冲天,山君带领着赵玉京落到在城头,随即,身形如电般穿梭于阴暗的城池之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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