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过去,庙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,陈相因坐在神像里,托着下巴看着门外的细,做着政绩卓越的美梦。

“哎,你瞧老爷干嘛呢?”甘将军拱拱身边的谢将军。

谢将军抱着册集记录凡人们的祈愿:“你管呢?哎说,聚餐的事儿老爷怎么说?”

“没说,要说你说,可不去。”甘将军摇头。

谢将军抬头看了一眼甘将军,心说果然那天那样是被老爷卷的,这你挨骂还不够,还撺掇我去触老爷霉头?

“今天不是牛头马面出勤吗,范将军去哪里了?”陈相因突然开口发问。

“回老爷的话,范将军去和各司衙门知会一声,让他们择日都来拜见老爷。”柳将军回话。

“左右事,不如我们去各司衙门走走,我初来乍到,摆架子可不好。”

要做出政绩,一定不能懒政怠政。

留下范柳将军在殿内,陈相因带着甘将军走出殿门。

“老爷,下属六司分散在县城各处,咱们先去哪里?”

虽然各司的神位都在城隍庙,不过他们办公的地点都分布在各处,一些日常的事情,各司协调直接就办了,除非发生有人枉死,出现大面积瘟疫,或者有穷凶极恶的鬼魂作祟这样的事情,才会来报知城隍。

不然小小一个城隍庙,光凡人挤还不够,还有那许多鬼差挤来挤去,一点也不像一个正规公署。

“阴阳司监察两界,提领各司,是城隍庙第一辅司。先去阴阳司。”陈相因拍板。

两人冒走在街上,陈相因向甘将军了解阴阳司的情况。

“阴阳司司长原先是本方的土地,名叫樊重。因为我们是县城隍,所以他除了监察两界,还要负责与上级城隍的对接工作。”

上级城隍,自然是郡城隍。

“樊重此人怎么样?”

陈相因认为,要了解一个部门,先多了解它的长官一定不会错。

甘将军稍显犹豫,最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:“樊大人老持承重,秉公私,不过只有一个小小的毛病。”

“人无完人,神也无完神,什么毛病你讲。”

“樊大人…对于赌博……有些过分热爱…各衙门下班了就搓两把的风气就是他带起来的。若不是他,老牛到现在也不知道万字儿怎么写。”

陈相因皱起眉头:“玩玩麻将倒是也不妨事,不过你说赌博……他们平日里可有赌注彩头?”

“老爷,这我就不知道了。我们六人平日住在城隍庙,也就赌一赌谁做饭谁洗盘子,其他司有没有赌注彩头,我是真的不知道。而且后来……”

陈相因越听越踌躇满志,仿佛看到了自己脚下踩着一个枯干的小老头儿,老头儿的面部没有五官,只写着一个“赌”字儿,甘柳范谢将军们高举天庭下发的嘉奖令,后面一群小鬼摇旗呐喊。

“走,我们去会一会这城隍庙第一辅司!”

“这就是阴阳司?”

陈相因抬头看看大门上比一般尺寸小几圈儿的对联,上联:黄酒白酒都不论;下联:公鸡母鸡总要肥;中间阴阳司衙门的牌匾下另悬四个大……四个小字:多少给点。

“哼,倒是不挑食!”陈相因耻笑。

甘将军抬手:“大人……”

“嘘……你听。”

只听得门里一片嘈杂。

“看来人还不少。”陈相因呵叱。

又听得里面渐有惊呼声音传来。

“这是牌面不错!”陈相因愤怒。

最后听到有尖叫声。

“呸!”陈相因吐了口痰。

“砰!”

踹开阴阳司大门,陈相因怒气冲天。

“看好了,老爷我给你们来一个三阳开泰!”

只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彪形大汉,脑门儿上两只水缸保持着微妙的平衡,右手正向地下的另一只水缸摸去,四周还围了不少人,纷纷惊呼出声。毫无疑问是鬼差,不过个个儿膀大腰圆,手臂快赶上陈相因大腿粗。

陈相因默默关上门退出来,埋头蹲坐在阴阳司们前石梯上。

甘将军眼见老爷额上似有三条黑线垂下,急忙蹲下关心老爷的身体:“怎么了老爷?”

陈相因抬头看他:“甘将军…这是阴阳司还是兵部啊?”

甘将军很疑惑:“老爷您这是怎么了,这里当然是阴阳司啊。”

陈相因扭过身体从门缝儿里又看了一眼:“…那…三阳开泰那个……就是樊重?”

甘将军凑到陈相因头顶往里看:“平日穿着衣服,倒真没看出来樊大人块儿还挺大,不过毫无疑问这就是樊大人啊!”

“甘凉!”

陈相因正要发作,身后大门“吱呀”一声,打开了。

“是谁在阴阳司门前放肆?”一名鬼差探出脑袋,和拔山举鼎的右臂。

“哦,快去通报樊大人,新任城隍来阴阳司视察工作。”甘将军向鬼差介绍蹲在地上的陈相因。

“原来是新任城隍老爷,下官失敬失敬。”樊重热情地拱手。

“樊大人你…你先把衣服穿上……”樊重的两块胸大肌热情地朝陈相因跳动。

“城隍老爷莫怪,前两日正值清明,鬼门大开。阴阳司监察两界,正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,今日终于得闲,又赶上一月一次阴阳司拉练。范将军让我抽一天空闲前去拜见,下官心想拉练完了再去拜见不迟,不想您这就来了。”樊重很奇怪,看大人这个状态,怎么就好像下了决心来抓赌,结果踹开门发现我们在锻炼然后大失所望的样子。

樊重轻轻摇头,把奇怪的想法抛出脑海。

“哦,是拉练啊,罗县官风还真是……彪悍…”陈相因环顾四周大汉,慢慢接受事实。

“回老爷,其实不是各司都这样的。”樊重穿上外衣,“老爷有所不知,下官刚上任时有一些好赌,本来是小赌怡情,没想到慢慢地,全县上下鬼差都开始沉迷赌博。下官和各司长官一合计,左右不能让赌博泛滥,于是下官就带着阴阳司强身健体,也便于更好地监察两界,至于其他司官,他们各有办法。”

陈相因狠狠瞪了甘将军一眼:“樊大人能意识到赌博的危害,果断将赌博的风气扼杀在摇篮里,可谓高瞻远瞩。”

樊重摆摆手:“老爷谬赞了。噢,下官这就带大人视察阴阳司。”

在樊重的带领下,陈相因简单在阴阳司内转了一圈儿,大体上还算让人满意。一个衙门是否清明,运行效率如何,终究不是一下就能看出来的,还需要长久的观察,于是陈相因出门便要作别。

一行人到门口,陈相因突然想起个事儿:“对了樊大人,不知门口这一副对联是什么含义?”

“嗷,老爷说这副,老爷或许知道,下官原本是本方的土地,这副也不过是我们土地之间自嘲神位微末的对联,升调阴阳司后,下官看这门上空荡荡的,顺手也就贴上去了。”

“哦……罗县供土地爷的人家,多是穷苦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不过樊大人现在提领阴阳司,再挂这副岂不显得小家子气。我看还是撕了吧,改日我送一副好的给阴阳司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行了就送到这儿吧,你们回司里吧,我和甘将军还有些事儿聊,回去吧回去吧,回去把门关好。”陈相因挥手让他们回去。

甘将军和他们告别:“再见,再见再见,改日来拜访嗷。”

樊重带着鬼差们退回司里,推上大门。

“甘!!凉!”陈相因缓缓拿出城隍印。

“老爷这这个不怪我啊,我刚要讲樊大人打击赌博的时候您就说什么会一会第一辅司,后来我又想要说,您……”

甘将军身体一僵,说不出话来。

陈相因嘿嘿阴笑,控制甘将军来到一颗歪脖子树下。

“上大学的时候,我的寝室里有一位同学,他和樊大人爱好差不多,没事儿就逼着我们锻炼身体,其中我最讨厌的就是……”

甘将军跳起,双手握住粗壮的树枝。

“引体向上!”

陈相因解开对甘将军嘴的限制:“先做五千个!”

“啊!!!”

甘将军为老爷言论自由的立场发出呐喊。

“仰卧起坐五千个!”

“老爷这真的不能怪我啊……”

甘将军因为身体得到锻炼而满心快乐。

“俯卧撑一万个!”

“老爷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……”

甘将军对老爷关心下属身体表示感动。

“蹲起五万个!!!”

“……”

甘将军被老爷浩瀚的胸襟震撼地说不出话。

点击阅读全文